我係死神，一個平凡嘅香港打工仔
文： 有心 無默
我叫阿Sam，廿八歲，有一個關係穩定嘅女友。提到打咩工，幾乎每次面對親戚都要刻意迴避呢條問題。唔係無業，亦都唔係追夢廢青。喺機緣巧合下，我成為咗一個全職死神。
雖然掛名係咁，但職級低嘅我其實同一般打工仔無分別，都係聽上面班洗人唔洗本嘅高級老屎忽落 order 做嘢。無權反對，亦無權決定邊個人死同點死，而且一樣係要成日 OT。至於我嘅主要職責，就係從旁觀察將死之人，確保會按照程序唔出差池，再喺死亡一刻將佢嘅靈魂帶走。
唔否認，死神份糧真係好唔錯，但呢份工確實好講心理質素。特別係，越做就越發現，好多時死嘅都係好人。而壞人，往往係可以笑到最後。
猶記得，我曾經帶走過一個男人。佢同老婆仔女一家四口住喺一間二百呎蝸居，每月交成六千蚊租，仲要供書教學。雖然壓力大，但佢堅持唔攞綜援，靠自己雙手雙腳辛苦賺錢養家。對佢嚟講，每晚放工可以見到一家和和睦睦，齊齊整整，已經係最大嘅幸福。如此一個好男人，好父親，竟然患上咗急性肺癆。我永遠唔會忘記帶走佢嗰晚，佢老婆嗰種哀傷，仲有仔女不停叫嚷想嗌醒爸爸。我帶走嘅，唔單止係一個靈魂，仲係一家人嘅幸福。
當晚離開醫院，我心血來潮決定去望下佢公司嘅大老闆。好一個肚滿腸肥，同一班銀行老闆一邊大魚大肉，一邊傾下前晚去過邊到風流快活，又講下後晚打算去邊到渡假旅行。聽到有員工離開嘅消息，竟然覺得佢唔捱得，要請返個人好麻煩，全盤交俾下屬決定。接住再乾一杯紅酒，話題轉到起樓賺咗幾多打工仔嘅血汗錢，又罵人年青人不務正業搞亂香港。
原來，人命對佢地嚟講，早就比工具更廉價，不值得花一秒去苦惱。
每次睇到呢種情況，我都會恨自己嘅無能。明明身為死神，但都只能眼白白睇住呢啲事情不斷發生。
「Sam仔，係咁架啦…」第二日，死神同事智叔咁樣開解我，「呢個世界就係要唔公平先成世界，個個都可以理想達到就會好混亂。好多嘢唔由得我地控制，唔好擺喺心到啦…」
智叔係一個好叻嘅人，勤力又轉數快。但佢點做都上唔到位，因為上面班老屎忽點都唔肯退落嚟，結果做咗十幾年，佢早已經無咗當初嗰團火，但求安穩就夠。
「仲求升？逗到呢份人工，俾起好多人已經好好架啦，唔敢諗咁多啦…」
點估到，半年之後，智叔竟然落手殺死剛才提到嗰位大老闆，最後因為違反規則而被解聘同重罰。
「佢係抵死！係佢累到我個妹家破人亡，辛苦十年上到樓，點知所有嘢都係騙局，一上到去就變成負資產！平時條友對住大眾已經謊話連篇，私底下更加係一隻魔鬼…佢係抵死架！！」
原來智叔嘅妹夫，因為頂唔順還債嘅壓力，最後抱住個仔跳樓自殺。而佢個妹亦因為呢件事出現精神問題。
「…點解香港會變成咁…點解…」
智叔呢件事，喺死神界引起咗好大迴響。最重要嘅，係令到好多死神知道自己有能力決定人生死，有能力改變一切。
「我都唔敢奢望全部，只要有十份一嘅死神願意響應罷工！上層已經唔能夠唔重視。再之後，慢慢擴大到五份一，三份一…我地或者就可以改變成個局面！我地要改革，我地要革命！」
講呢番說話嘅，係我另一個同事明哥。難得有一個人願意發聲，確實振奮人心。然而一個禮拜之後，佢就再無出現過喺我地面前，無人知道佢去咗邊，亦無人聯絡到佢。只有一個消息，話佢以自己方式離開咗死神界，離開咗香港。
大家心裡面都知道呢個消息係假，但再無人敢出面拆穿。原來，上層早已經腐敗，而我地下層即喺不自覺間成為咗佢地嘅幫兇。就係咁，願意出聲嘅人都消失了，餘下嘅人，再無機會出聲了。
不知不覺，又過咗半年。
「死神689號，今日你要負責帶走兩個靈魂。」
「嗯。」
「第一個係小學生，死因係自殺。」
「自殺…唔係嘛？」我有少少意外。
「係，因為學習壓力太大，你明架啦，TSA嘛。」
想當年，每日放學都係諗之後同朋友去邊到玩，同學習壓力根本拉唔上半點關係。
「第二個都係學生，不過係大學生。」
「大學生，呢期都帶走唔少啦，唉…」我不禁嘆一口氣。
「呢個有少少唔同，係自焚抗議。」
「自焚…？咁班人有咩反應？」
「都未發生，我點知道？不過…好快就會有答案。」
唉，終於嚟到呢一步。
抱住疲憊嘅身軀，我開始出發觀察第一個目標。今日好凍，聽聞係香港幾百年內最凍嘅一日。穿梭喺人來人往嘅街道，同我擦身而過嘅你地，究竟有幾多個明白燈火通明背後嘅黑暗？我突然回想起，女友知道我係死神之後，喊住嗌分手前嘅最後一段說話。
「我唔係嬲你講大話！我係嬲你明明有能力改變呢一切，但你無…你選擇袖手旁觀！」
好寒，身寒，但心更寒。
到底，選擇袖手旁觀嘅我，帶走嘅係一個又一個靈魂…
…抑或係呢個城市？
本篇圖文獲作者有心 無默授權刊登，未經准許，請勿轉載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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